前言

(相关资料图)

1、本文是东方project的二次创作，版权归属上海爱丽丝幻乐团

2、本文中所提到的人物、事件、地点均与现实世界无关，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
3、本文为作者原创，转载请说明出处与作者

4、本文插图均来自Pixiv，若有侵权将及时删除并致歉

封面图来自Pixiv，作者：O絃 | PixivID:101105561

以下是作者的留言：

1、本文可能会有ooc的部分，敬请原谅orz

2、这篇文章算是我在东方同人文领域的第一部作品，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orz

3、希望看到这片文章的各位都能感受到秋的美好吧

4、这篇文章是我在百忙之中挤时间出来写的，难免在有些地方略显仓促，望请理解

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图都是秋姐妹而不是单静叶的，问就问p站的画师们吧

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再临此处。只记得我第一次来到这里，是为了躲避寺子屋的那群“外向”同学。一路外逃，逃出人里，只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讥讽。

夏末的妖怪山麓，依旧一片青绿。

按理来说，妖怪之山附近本应是人类的禁地。天狗、河童、还有许多无法唤出名字的妖怪，或许能力有强有弱，但对于人类而言已足够危险，擅自闯入便会有性命之虞；哪怕是从山顶看下去也难以望到边缘的树海，遮天蔽日，虽日尤夜，人里的老人也会和幼童讲述往日擅闯那片树海的人下场如何如何。

但那日却有如失心疯一般，逃出寺子屋，逃出人里，跑到人里附近的香霖堂，寻那店主要到了几张灵符（谁在乎为什么那里会有灵符呢，听人里的人说那博丽的巫女不时会做客香霖堂，估计是哪天落下被店主收作了商品罢）。凭着昔日老人的言语，一路奔向那片树海。要说为什么奔向那片树海，自己亦不甚清楚。

幸得那几张灵符，路上的妖怪并未敢对我下手。亦不知走了几时，走进了一片昏暗的枫林。“或许这里就是他们说的妖怪树海吧”这样想着，一点一点深入。

说是叫妖怪树海，却寂静得可怕，完全不像是有什么动物或是妖怪会来的地方。叶间的光束悄悄地照在这青苔遍布的地面，似在提示我现在仍是日间。

树海无边，又无人迹可循，行了不知多久，最终确认自己迷路了。“迷路就迷路了吧，被天狗抓了去也不错，”苦笑一声，如此思索，“总比面对着那些家伙要强。”自暴自弃一般地，随意漫步在这枫与苔之间。

“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回应我吧。”

叶间稀疏的光束变得越来越暗，又将些许青枫染红，大抵是傍晚时分了罢。此刻我已步至一条溪流旁，潺潺流水与风吹过叶间的飒飒声响，如在演奏着自然的交响曲。但我并无心欣赏，我步行已久，又无干粮，体力早已将近耗尽。

“倒在这里也不错吧。”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哀伤。

迷茫困惑之际，举目张望，在溪水的上游似有些许朱红，但显然那不是自然的杰作。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，勉强打起精神，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那抹朱红走去。

竭尽全力走到那里，眼前一座涂有朱红的木桥映入眼中。虽说朱红仍可见，却亦显黯淡，一些部分甚至没了红色；木板也早已腐烂，吱呀吱呀的声音像是在诉说往事一般；尚未完全腐烂的木板也成了青苔的居所。不过，在桥的另一头，有一条不知伸向何处的石板小径。虽然小径早已被青苔覆盖，但仍可辨认其方向。

或许这里会通向某个神秘的地方？怀着好奇心重新打起些许精神，沿着那条石板小径向前。片刻，我寻至一座荒废的神社。破烂的鸟居依旧坚挺地立于参道之上，鸟居前的狛犬却早已失其形态；参道两旁的石灯笼亦残缺不全，又似讲述着往日的故事；神社大殿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，顽强的小草则长于此间。

虽说破旧，但好歹也是个很神圣的地方吧，要是带着不好的想法走进神域说不定会遭到神罚。遂在鸟居前深呼一口气，如虔诚的信徒一般步入神社。

但显然，这样破旧的神社早已被人遗忘了吧，也说明这里连一只动物都不会留在这里与我做伴。无限的失望与绝望涌上心头，加之早已精疲力竭，逐渐地失去了知觉。

再次醒来时，发觉自己躺在了家中的床上。惊诧之际，貌似看到床边家亲的眉头似舒展了些。

“你这孩子，怎四处乱跑的？”父亲似有些责怪，皱起的倒八字眉让他的神态看上去更加严厉，“叫我们找的好是辛苦。”

我皱起眉头，稍微将头拧向墙边，不语。

“莫说这些，能找回来已是万幸。”端着早饭与茶水的母亲步入房间打圆场，“昨日我们四处寻你，差点要派人去找博丽巫女帮忙了，结果明月初上之时发现你倒在东大门门前。”

“诶？”

遂将自己的经历告与家亲。

初秋，树海之叶已开始泛黄。

“那神社据说本是供奉秋神的，后来因战乱而荒废，遂无人问津。”那日将经历告于家亲，方知那神社的详情，虽然在这之前因为自己的冲动之举挨了不少骂。不过嘛，多年如此，却是习惯了。

仍是瞒着家亲悄悄溜走，来到这妖怪树海。前几次来妄想探得秋神的身姿，循着之前自己所做的标记一次又一次前往那荒废已久的神社（标记是我前几次不断凭借着仅有的记忆一点一点探得路径并留下的），自然未果。此番再来，思时维初秋，秋神应该会现身的吧。虽然如此想着，却像是在安慰自己前几次的失败一般。

青苔满布的神社看上去依旧庄严肃穆，却又多了几分凄凉。初秋的风上不算太大，却也能吹得树叶飒飒作响，这片神域便更显孤寂。是秋神喜欢这份孤寂么？我不禁遐想。

时至晌午，阳光落在那青苔石砖上，犹有夏日的感觉。而在此等候多时却仍然不见秋神的影子的我，不禁叹了一口气。或许是凡人是见不到神明大人的身影的吧，那我千里迢迢多次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？想到这，不禁有些失落，又有些许懊恼。

心中五味杂陈之际，似有些许脚步声响起，又渐行渐远。“此处如此荒凉偏僻，应该没有人会发现这里，怎会有脚步声？”心中泛起阵阵恐惧，“莫非是妖怪？”虽然灵符在手，但毕竟不会使用，着实是有些慌张。

抬起头四处张望，墨绿之上一抹红色行于枫树之间，往那溪边走去。那看上去不像是妖怪，倒是人形的家伙，但听村里的老人有说过有些妖怪会变化成人的模样以此迷惑人类。“要不悄悄跟过去看看？”虽然有些害怕，但好奇心仍然驱使着我跟向前去。

一路尾随到溪边，悄悄地不让那“人”发现我的存在。不断接近，终看清了那身形。金黄的头发上戴着几片枫叶头饰；衣裙皆红，裙摆的边缘如枫叶状；身形纤细苗条，着实似那深秋的枫树。微风拂来，金黄与火红被一同吹动，如枫叶般飞舞。长裙遮住了她的腿，我无法判断她是在蹲着还是在坐着，但能看到她左手手持着几片各色的枫叶，右手将一片青枫轻轻拨弄于水中。少时，纤细的手指微微松开，那青枫便随溪水而逝。一举一动，优雅端庄；面露微笑，美若天仙。那是种无法形容的美，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此般美容。

“那边的人类，出来吧，我知道你在那里。”一个清脆温柔的女声响起。

她怎么知道我在这的？难道被发现了？此地再无他人，说的只能是我。听罢，我只得慌忙跑出隐影，伏地以拜：“小的无意加害，只是看到此荒凉之处竟有他人在此，便好奇跟随，不想有所冒犯。还望您大人有大量，还小的一条生路！”我僵硬地趴在地上，汗水不断滴落，紧闭着眼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。我就不应该违背家亲之命，前来此处；我就不应该如此深入这片树海；我就不应该好奇跟上前去......

“不用这样子哦，我可不是妖怪呢。”那女声又在耳边响起，“快起来吧，这样子趴着很累的呢。”

我缓缓抬起头，一双清纯的琥珀色眼睛正温柔地看着我，那面容在光束的照耀之下更加动人。初秋的微风拂动着那金黄色的短发，头发上的枫叶头饰也随风微动。火红的衬衣与长裙在这一片青绿之中分外显眼。

这不是妖怪，也不是人——这就是神啊。心中如此感叹道。

她似乎看破了我心中所思，将我扶起说道：“虽然我是神明，但是也不用人类行如此大礼啦，”顿了一会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只要，你们还在信仰着神明，就足够了。”

“嗯......诶——？”惊喜与惊讶涌上心头。

在我面前的，居然是神明？！

“吾名秋静叶，乃幻想乡八百万神明的其中一位，司掌红叶。”静叶如此介绍道，“请问您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呢？这里可不是人类能长久停留的地方。”

遂告知缘由。听罢，静叶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那么，静叶大人......”话音未落，我的嘴唇便感到有轻轻的触感，那是静叶纤细的手指堵住了我的嘴，“不用称呼‘大人’哦，”静叶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，“‘大人’这个称呼我并不是很喜欢呢。”随后又将手指从我的唇上拿开，我得以继续说话。

“那......静叶姐就是村里人们说的秋神吗？”我如此询问着。静叶抬起手遮住了嘴笑了笑，继而回复道：“虽然我掌管着幻想乡的红叶，但秋之神并非只有我一位呢。我的妹妹穰子，司掌丰收，村里的作物能丰收都有赖于她呢，所以穰子在村里会更受欢迎一些。”静叶的语气中带有几分骄傲，有好像有些许落寞，而后抬起了头，“这幻想乡的秋天，是由我们姐妹一起执掌的。”

夕阳的光透过微黄的枫叶落在静叶的脸上，更加凸显其神性。我一时间被这气质吸引住，说不出话来。

“时间不早了吧，”静叶拍了拍我的肩膀，“快些回村子吧，不要让家人担心哦。”

“那，我还能再见到静叶姐吗？”我有些期待。

“会的，快回去吧。”静叶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。

“那再见啦静叶姐——”我回身便往回跑去。

回头一瞥，静叶依旧站在那里，带着微笑向我挥手告别。

仲秋，秋风大作，红枫舞散。

夏日的炎热已被秋风抹去，村里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。村里洋溢着喜庆的氛围，每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兴的样子，是秋收祭来临之故。每年到了仲秋时分，村里都会举行秋收祭，以庆贺作物丰收，同时也会举行祭祀仪式祭拜丰收之神，祈求来年也能风调雨顺。那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公共活动，大抵也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，各家张灯结彩，喜气洋洋。在此期间，每家每户都会拿出自家的一些作物出来，作为秋收祭进贡给丰收之神的贡品。

在我的印象里，秋收祭只停办过一次，好像是因为冬天过长导致作物生长期不够所以没能丰收什么的，不然的话家亲一定都会带上我去参加秋收祭。

不过今年家亲好像有事在身不能带着我去秋收祭，便提醒我自己去看看。但我自己对这种人多喧闹的活动一向是不感兴趣的，既然得此良机，那为什么不去村子外看看呢？想着，便动起身来。

村中的枫树也已红透，秋风吹过数片枫叶便会零落于人间，落在大地上，一点一点将行路染红。路上不时有寺子屋的同学照面，有打招呼的，也有见面就恶言相向的，我都一概不理，这些人不值得让我在这路途上浪费时间。

秋风拂过村外的麦田，金浪翻滚。麦香随风飘散，弥漫在空气中，让人感到有种丰收的喜悦。不过麦田还有很多没有收完，看起来还得忙一阵子了。

金黄麦海之中，一个红色的背影特别显眼，头上还有几片枫叶头饰。

那是红叶之神——静叶。

“静叶姐？”我有些惊喜，“您怎么会在这？”

“啊，是你啊。”静叶回过身来微笑着向我打招呼，“村里现在不是在举行祭典吗，怎么跑出来了。”

不敢回答“我觉得那里太喧闹所以跑出来”，怕静叶责怪，但一时又不知道作何答复。

“唔......因为家里人忙没办法带着我去参加就索性让我自由活动了。”找了个稍微合理点的借口企图搪塞过去，但我的脸在这大风时节仍止不住地发热。

“原来这样子，下次有机会再去吧。”静叶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，但也没多说什么。

“话说，静叶姐的妹妹是丰收之神吧。”我突然想起这个事，突然有些好奇，“明明是村里祭祀丰收之神的时候，怎么不见您妹妹呢？”

“她呀，”静叶微微笑了笑，抚了抚身旁的小麦，“为了让作物丰收，穰子可花了不少心思呢。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。”静叶望向村子的方向，夕阳照在她那琥珀色的眼瞳，闪闪发光。

“静叶姐不想去秋收祭看看吗？”我问道，“反正他们都不认得您是神明嘛。”

静叶似乎吃了一惊，“诶？”继而苦笑了笑，摇了摇手，“即使人们不认得我是神明，我还是不去为好。”

“为什么呢？”我更加好奇了。

“我......还是比较喜欢自己一个啊。”

静叶又把视线转向人里。风吹起静叶的长裙和金发，若秋枫飞舞，却显得有些许落寞。

妖怪树海的仲秋，总是落叶纷纷的。

溪水潺潺，动听悦耳。溪水冲刷这小石，水滴便飞跃而起，刹那间又归于溪流。枫叶也一片一片无声地落下，铺在那青绿色的地毯上。

那个破旧的神社依旧静静里在那枫林里，仿佛世间一切都与其无关——不过好像又确实是这样。不过暖色的落叶给这破旧的神社又增添了几分色彩，让它看起来不这么单调。

“静叶姐——”我一路向溪边小跑，手中紧握着几片枫叶。这已经不知道是我第几次来找静叶了，但每次跟静叶在一起的时光，我总是能忘却世间的烦恼，让快乐与幸福充满内心。静叶也不觉得我扰人，总是耐心地陪在我身旁，直到我不得不回村的时刻。

“啊，你又来了啊。”静叶依旧在溪边端坐着，用手中的枫叶拨弄着水面。水波荡漾，与溪石一起奏出美妙的乐曲。看到我来，便抬起头，微笑着向我挥手相迎。

“静......静叶姐，”我气喘吁吁，缓了一会，又抬起头激动地说道：“我从村里各处找到了好多不一样的枫叶，想拿过来给您看看！”

静叶的眉毛有些上扬，眼里似乎有些许闪光，“是吗？让我也看看吧。”听得出来语气有几分欣喜。我便将手中的枫叶，尽数双手交给了静叶。

“唔......我看看......”静叶将拿到手上的枫叶，仔细端详起来。良久，她的眉毛皱了起来，眼睛稍稍眯了起来，嘴中念念有词，但很小声以至于难以听清全部。不过我却留意到了其中一句话。

“涂得不够均匀？”

“诶？你听到了？”有些波澜不惊，似是猜到我会如此发问。“其实呢，村里的那些红叶，山麓与山上，乃至全幻想乡的红叶，都是我亲手涂的色。”

“真的吗？！”惊喜之情涌上心头，“静叶姐好厉害！”

静叶的脸微微出现了些红晕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道：“其实也没有多厉害啦，毕竟这可是我的分内之事呢。”

“将这漫山遍野皆尽染红，然后使其叶落下，这便是我的任务。”

我不由得敬佩起来。这树海无边无际，若要将这所有叶子一片一片全部染上颜色，让村里所有的粉刷匠......不，就算是让村里所有人来，也不知道要涂到猴年马月。而静叶......只靠她自己，就在这几十天里将全幻想乡的叶子涂上颜色。虽说有些颜色并不均匀，但单从工作量来讲，就已经无法从我们凡人的角度去看待了。更何况，静叶年复一年地，在这偌大的幻想乡里，执行着她任务，守护着幻想乡秋日的色彩，从无一句怨言。这份耐心与坚守，就足够许多人学习一辈子。

除了仰慕之心，另一种感情也同时油然而生，近乎喷薄而出。

“静叶姐......”声音如蚊子声一般微弱。

静叶依旧在端详着那各式各样的枫叶，但似乎听到了我的低声细语，便抬起头，投来期待的目光。

“静叶......静叶姐......”我试着将音量拔高。

“你的脸现在就像这枫叶一样红了哦，是有什么事吗。”

那份感情，难以抑制，却也难以明言......更何况，站在我面前的，乃是八百万神之一的秋静叶。

“怎么了？是想起什么事吗？不如和我讲讲吧。”

终是抑制不住。

“静......静叶姐！”一下子声音变得很大，惊起数只林中鸟。

静叶似乎也被我这突变的音量吓到，身体稍稍后倾了些。

我......

“我......我......”试着鼓起勇气，诉说心中之情，“我真的很......”

话音未落，熟悉的温柔触感又从嘴唇传来。

那是静叶白皙修长的手指，准确来讲是食指，按住了我的嘴唇，使得气流不能从嘴中流出。

心中所思又被静叶完全知晓了。

“有些话，还是不要明着说出来比较好哦？”静叶清脆的声音响起，那红润的脸庞几乎填充了我的全部视野。面上的微笑和煦依旧，琥珀色的瞳里却多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感。

心中波澜起伏。

静叶稍稍后退，眯起眼保持着那份笑容，将手指拿开，而后将手垂下置于身前。此刻狂风大作，卷起多少火红。一时难以睁开眼睛，便举起手臂护在眼前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风稍弱，眼前的光景得以重新映入眼帘。叶舞其间，如春日的“樱吹雪”一般，落英缤纷；又似那夏日的烟火，璀璨夺目。但静叶的身形却消失了。

虽不见身影，却仍能听到静叶的声音：

昔春光之时，春风微拂，樱花便如雪花般随风零落，是为“樱吹雪”。而秋日之下，风驰而叶舞，与“樱吹雪”多有相似之处，故有“樱红叶”之说。从你的只言片语中，我感受到了你的信仰，由是感激，现将这番景色赠与你，望君珍之！

一片红枫落于头顶，将之取下视之，与其他枫叶似乎并无二致，冥冥中却又觉得与众不同，遂决定将其珍藏。

夕阳的光线穿过落叶，更显火红，犹如红雨般惠临人间。

我仍立在原地，思绪却已随红叶纷飞。

末秋，云流碧空，雁群南去。

妖怪树海的树似乎一年四季都是不会枯的，哪怕是现在这深秋时节秋叶依旧多挂枝头，虽然风比之前也大了很多，也更加刺骨些，但这树上的秋叶无论吹落多少，始终还是如此浓密，故日间依旧暗无天日。不过也因为这“吹之不尽”的秋叶，原本青绿的地表已经铺上红而厚的地毯，偶有鸟兽，飒飒作响，亦十分悦耳。

但无论树海中如何阴暗，落在那秋之神社的日光定不会少。

秋收祭之后，我便不时来此参拜，偶见静叶姐，都会以笑相迎，或相述往事，或互换信物，融洽万分。分别过后，安心无比，哪怕在人里受到什么样的委屈或是困难，都能从心底获得那份强大的力量，足以面对一切艰难险阻。

“生我者父母，知我者静叶。”

仿佛，那就是我的亲姐姐，世间唯一的亲人一般。

飒飒，飒飒......

我如往常一般，踩着遍地的红叶，大步走向那破旧的神社。每次过来都会带一片村里的红枫叶，在大殿前“二拜二拍一拜”后，都会将其放入那赛钱箱里。毕竟让家里给钱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，就用这红枫叶作为代替，希望静叶姐能体谅我吧。

枫叶刚出手，大殿响起了吱呀吱呀的声音，随后静叶姐从大殿中走了出来。

“静叶姐好——”我挥起手向静叶打招呼。

答复是一片沉默。

“静叶姐......？”我觉得有些奇怪。

往日那个总是面上挂着如阳光般和煦温暖微笑的静叶姐，如今却是满面愁容。

原来神明也会有特别烦心的时候吗？之前有听静叶姐讲过她们姐妹收集到的信仰越来越少的事，但那时也不似今日这般愁苦。

静叶姐静静地坐在阶梯之上，面朝天空。

碧空之中，孤鸟独鸣。

“静叶姐是有什么苦恼吗？”我坐在静叶姐身旁询问道。

静叶姐低下头，良久，叹出一口气。

“说嘛，哪怕只是说出来也好呀。”

静叶姐抱着腿，把头埋进了双膝之中，眉头压得更低了。

“......秋天，要结束了。”静叶姐半天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话。

也是啊......作为秋季的神明，秋天的逝去哪能不感到忧愁呢？这对于静叶来讲，可是无比珍重的东西呢。可四季轮常，岂有不变之理？此由天也，哪怕是静叶姐，也无法改变。

我试着安抚静叶姐忧伤的情绪，但似乎并不是很有效，因为我注意到静叶姐的头埋得更深了。

糟了，好心办了坏事。

“时候不早了，你先回去吧。”静叶姐的声音适时响起，“不劳烦你担心，我没事的。”

抬头一望，至少未到黄昏时分。

“还是早着的吧？”我回复道，“要是您真的难过，让我在这和您坐会也好啊......”

“不必了，快回去吧......”话音刚落便有了否定的答复，“我想自己一个待着......”

“可是......”“回去吧......”

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满，似乎在压抑什么。理智和直觉都告诉我，回去是最好的选择，惹怒了神明大人可是没有好下场的。

“那......我回去了。静叶姐多保重......”我站起身，便离开了神社。

“嗯......”呢喃细语传到耳边。

没走几步，似乎又听到了静叶姐的叹息声。

后面我多次来到神社，静叶姐都是满面愁容地坐在阶梯上，再没有去溪边了。

秋去无情，叶也会担心自己的零落......吗。

可我也不敢靠近静叶姐，担心会惹到她生气；可每次来到神社见到她如此忧愁，心中更不是滋味。

可她是神明，我只是一个凡人而已，人和神之间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吧。可试图跨越这道鸿沟的心，依旧蠢蠢欲动，尽管理智告诉我这绝无可能。

我也想......帮到静叶姐一些什么，哪怕只是一点点，哪怕是我不能做到的......

深夜躺在床上的我，如此想着。

隆冬如期而至。

大雪纷飞。

幻想乡的冬天依旧是这么冷，万物皆沉眠。窝在被炉中尚且觉冷，何况在这样的天气下外出呢？不过该外出的还是要外出的。听父亲说村里需要外出带些煤回来以对抗这严冬，而这种体力活自然是少不了我父亲份的。而母亲则要去村里的纺织工坊里去纺织些冬衣，以补贴家用。而他们自然是一早就出门去了，又留下我一个在家。

我窝在被炉里，无所事事，桌上的蜜桔吃了一个又一个。

“静叶姐......您还好吗......”以谁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着。

虽然不太可能见到，但万一呢？心底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想法。可这样的冬天，妖怪也不愿意出来的吧？更何况外面现在还是狂风大雪的......

想是这么想，但身体依旧不由自主地穿上冬衣，披上围巾，戴上手套，冒着大雪往妖怪树海走去。

幻想乡的寒风如冰冷的刀子一般，刮到脸上直让人叫疼，实在是恨不得能把整个头都缩进围巾；口中吐出的气透过围巾，如雾般散去；白色的舞蝶自水墨般的空中落下，与狂风吹落的红叶一同舞散于天地；红白相间的地面上，只留着一个个清晰的脚印，尽管不久之后这印记也会被风雪再次覆盖。本就阴暗无光的妖怪树海，此刻更加阴暗。一路上连动物都不见一只，只有北风与白雪伴我匆匆赶路。

“咳咳，咳咳......”

或许是因为冬天消耗体力比较多吧，走到桥前已是气喘吁吁，吸入的冷空气又不断刺激着我的气管，使我不断咳嗽，加剧了我的体力消耗。

木桥上也尽覆白雪，溪水不复往日清秀灵动，变成了坚若磐石的冰块。片片枫叶落下，倒映着其火红的身姿。尽管漫天大雪将大地遮得严严实实，但那长满青苔的参道依然依稀可见，指引着我前往神域。

少时，我便来到鸟居之前，神社大殿之顶早已经是覆满白雪。

破旧的石灯笼依然立于参道两侧，落雪掩盖不住满目的寂寥。在一片红白之间，墨云、灰石、白雪相互映衬，更显如此。行于覆雪的参道，簌簌的脚步声隐匿于狂风之中。

只可惜冬日里村中并无红枫，只可就地拾取一片，放入赛钱箱，顶着烈风而行二拜二拍一拜之礼。礼毕，心中却略微感到了些许不安，这还是第一次。

静叶姐......会在大殿里吗？

如果真的在里面休息的话，进去打扰她也不好吧？

但，静叶姐说过，她在秋天以外的季节都会隐匿身形的吧？何况狂风呼啸大雪纷飞，进去避避寒也好......

......

在赛钱箱前挣扎了数分钟，后者还是占据了我思维的全部。

推开一点点大殿的门往里窥探，里面居然空无一物，似乎还有些很难闻的味道，大概真的是因为太久无人来修缮了吧。寒风也从墙上的各处缝隙使劲地挤进这偌大的房间，掠夺着每一点温暖。推开门的一瞬，冷气更是从我背后袭来，涌入其中，我更加使劲地把头往围巾里缩，却寒冷依旧。为了关门方便，只好侧身以入，待完全进入便使劲力气关上这不太好使的门。

回头巡视屋内，只见一角落处覆有白斗篷，在一片昏暗之中格外显眼。斗篷之上，则是秋叶一般的金黄，似戴有几片枫叶。

“静叶......”

那是我无法忘却的相貌......身披斗篷在此间歇睡的，正是红叶之神——秋静叶。

悄悄靠近，以免惊醒静叶睡梦。

平和的呼吸，安详的神情，有起有伏的斗篷似乎都在告诉我，静叶姐现在睡得正香。不知是不是因为寒风的缘故，原本红润的脸颊显得更加得红。静叶姐缩成一团，以求斗篷能盖住全身，但斗篷本就不厚，应该也不保暖的吧......静叶姐，真的没关系吗......

凝视着静叶姐的酣睡的面容，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......

就像我第一次遇到她的那种感觉......

慢慢地，不自觉地，抬起手臂，一点一点，伸出去，把手掌展开伸向静叶姐的脸颊......

将要触及之时，屋内狂风又起，强劲的风力将我吹得抬不起头，风刃袭来，我只得收回那伸出去的手护住自己的脸。但这风似乎不是一般的强劲，似有将天地一切席卷而去之势。原本温柔的雪花，也被吹入屋内，像一粒又一粒石子像我飞来。虽有厚衣，却仍能察觉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终于等到风力减弱的时刻。我叹了口气，雾气瞬间散于空中。放下护在脸上的手，手套上也已满是冰碴，外套更不必说。我庆幸着自己在这样的强风之中得以存活，但抬起头却发现，原本蜷缩在角落酣睡的静叶，消失了。

“静叶......？”我一下子愣住了。

面前飘落了些什么，伸手接住，却是几片红枫。

“静叶......”捧着那几片红枫，大脑嗡嗡作响，随之双手不住地颤抖着。

那一刻，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失去了什么，再也无法挽回。

“静叶！”如遭晴天霹雳，突然大呼。

回应我的只有呼呼风声。

“静叶——！！！”我伏倒在地，失声痛哭。

泪顺着脸颊划下，如刀子一般划着我的脸，也划着我的心。

......

小雪之夜，云蔽残月。带着眼泪与满身的伤痕，步履蹒跚地回到了人里。

“在那里！”一个成熟的女声不知从何处响起，似是慧音老师的声音，又好像是母亲的呼喊，但我已分辨不清，亦无力分辨。

“找到那孩子了！”

眼前的灯火逐渐模糊，直至黑暗。

“怎么了......快送去......”

知觉渐失，世界遁入宵暗。

......

光线再次进入眼中是，已是天明。

“醒来了！他醒过来了！”周围的人呼唤道。

但他们的呼声与我无关。一切都恍如一梦，但我知道，那个梦一旦醒来，就再也没有了。

是的，无论什么，都回不来了。

仅我一人于此天地。

泪，再次夺眶而出。

......

梅雨季的幻想乡都是灰蒙蒙的。

小路两旁，紫阳花开，或蓝或紫。路上行人撑着伞，脚步匆匆。

啪塔，啪塔，溅起多少水花。

参加老人葬礼的有很多，连村里的稗田家主也参与其中。老人年轻时多有行善，村中大小之事，几乎都能看到老人的身影。村里人对他赞赏颇多，但他却从来没要过什么报酬。有人曾问及此事，得到的答复是“赎罪”，这是让人很不解的，但追问也没有得到更多答复，诸人也只好作罢。得以善终归天，也是对老人最大的回报了吧。

葬礼罢了，众人便将其棺材抬往人里之外，行至一棵青枫之旁，据说那是这位老人在生前亲手植下的，现已是枝叶繁茂。弥留之际，老人对身旁之人说，其死后不必葬于那命莲寺，而要人们将其安葬在那棵他亲手栽植的枫树之下。老人平生素爱枫叶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，作如此要求也是情理之中。

待到葬坑挖好，众人合力将棺材放入其中。在枫树的前方十来寸之处则挖有一小坑，那是按老人遗愿将他珍藏的那几片枫叶置于匣中，随其下葬。那是老人生前的珍爱之物，曾有人想拿于手中端详，均被老人斥退，除了他，没人碰得到那几片枫叶。但那几片枫叶经年不萎，如有神佑一般，也难怪老人如此珍惜。

安葬完毕，立好墓碑，众人皆掩面而泣，良久而散去。梅雨依旧落在那紫花青枫之上，孤寂将永久陪伴着老人。

初秋，万里无云，晴空万里。

似乎此处已被人遗忘一般，自安葬好老人后就再也没人到访过这里。

但有一位少女，正迈着步子徐徐走向这墓碑。

金黄的头发上戴着几片枫叶头饰；衣与长裙皆红，裙摆的边缘如枫叶状；身形纤细苗条，着实似那深秋的枫树。微风拂来，金黄与火红被一同吹动，如枫叶般飞舞。

来到墓前，少女缓缓跪坐。

“终于......还是走向了终焉了吗......”

少女呢喃着，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那块墓碑。

清楚地刻着老人的名字。

叹出了一口气。

“君请安息吧......彼岸的阎魔大人一定都看得见的。”

从胸前的口袋中，拿出了一片红枫。

琥珀色的眼中，似有些许泪光。

“......谢谢您。”

将红枫轻轻地放在墓前。

如红枫被秋风轻轻卷起般，慢慢站立。

“再见了......”

少女背过身，慢步离开，似秋叶飘向远方。

留下的不只是那片枫叶，还有些许泪水。

......

“母亲，您说的就是这里吗？”

“是的，就是这里。”

一对母女来到一棵红枫之前。

“这棵枫树，历飓风天灾不倒，烧之亦能再生，四季叶皆火红，叶落之而不尽，如有神佑一般。村里人给这棵枫树起了个名字，叫‘恒焰’，取‘永燃而不熄灭之焰火’之意。知道了吗？”

“知道了。所以我们是来这里参拜的，是吗？”

“是的，快过来吧。”

枫树之前，立有一座小型神社，是人里的村民们修起来的。有村民春夏之时外出路过此处时发现这棵枫树依旧火红，便觉神奇。乃至后面的森林大火而三日再生，冬日红叶不尽，人们便认为这是棵神树，定有秋神护佑，便修起神社以祭祀神明，是为“泠枫神社”。至今，仍有不少人前来此处参拜，一睹这棵神树的容貌。

但很多参拜客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到，在神社之后，悄然立着一块石墓碑。

枫树不语，却永恒地燃烧着，也接受着人们的敬仰；红叶依旧随风而舞散，或零落于大地，或乘着秋风飘向未知的远方。